第1章 三十三日-《因为太怕翻车就全点魅力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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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宿听说走向死亡的人其实都会在脑中排演无数次,直到最后一次,他们从舞台边缘掉了下去。他不确定A-07会不会也是这样的人,因为A-07甚至没有谢幕礼。他对整个社会捅出惊天一刀就死去,只留下了一大团乱麻样的现实。

    那意味着在调查和复原他的记忆数据时,参宿会遭遇很多坎坷。

    A-07有个谜团样的人生,在他们搞懂他为什么要杀人后,又没人清楚他到底死在谁手里。到底是深井杀死他以中断节目,还是深井中断节目导致了他的死亡?

    这也侧面验证了意识投放技术尚不稳定,即使是前快速反应部队成员、冷血无情到可以逐个设计杀死一百余人的A-07,被投放十次也会死。

    参宿其实有一点怀疑,只有一点点,那就是A-07的灵魂是不是已经从他的身体里逃走了?真是个好办法,全世界最令人无法逮捕回来的越狱。

    所谓的记忆数据是意识投射技术留下的衍生物,如同船舶驶过时留下航迹,A-07意识活动时产生的庞杂信息流和碎片化的记忆投影因为他在第十期中开放了授权得以保留。它们本该是被清理掉的冗余部分,现在却成了还原A-07行为动机、逻辑乃至他如何发现真相的唯一线索。

    它们是充满了噪音、断裂和强烈情绪烙印的、混沌的意识残骸。

    黑塔的看守员中,青隼前辈的精神阈值是最高的,但是在强制休假后,也为了调查的公正性,他必须避嫌。所以深度潜入分析员就换成了他这个排到第二名的新人。

    载入过程并非一帆风顺,虽然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安全措施,但初次链接时,参宿就被一股排山倒海、毫无征兆涌来的剧烈浪潮迎面击中。他甚至无法开口说话向满脸紧张的观察员解释他是怎么失败的,像烧得滚烫的铅液灌入骨髓,系统安全协议就这么把他瞬间弹了出来。

    经过短暂的休整和系统适应性调整后,他进行了第二次更为谨慎的尝试。他在那种无处不在的窒息感里勉强静止住,得到了一些更为具体的记忆碎片——然后他确信A-07是真的有病。

    别骂他,字面意义。他目睹了痉挛,呕吐,无意识自伤的躯体化反应,一个人独自面对存在主义危机,就像把自己的灵魂放在一个黑洞边缘。这种人是怎么通过快速反应部队高频度的日常心理测验的?

    他忽然为其感到了一丝可悲,原来第十期直播里提到的全部、那平静简练的三言两语背后是这样的一座巨型山脉。积压的情绪早就超出了言语能够承载的极限,这是一场看不到黑暗的尽头的战争。

    现在他又觉得用疾病这个词来概括对方的情况,好像太过轻盈了。

    最后一刻,不是属于A-07的最后一刻,他触摸到的是属于曾经的任映真的最后一幕,血腥的味道,温热黏稠的触感,逐渐失去温度的躯体,周迢的脸。那动作快得超乎想象,甚至精准到令人胆寒,他感到了一种效率至上。

    他的朋友没来得及做任何事,包括察觉哪怕一丝痛苦。参宿被A-07意识深处爆炸开来的东西再一次推出了黑暗。

    “……呕。”他生理性地反胃,差点吐出来。休息很久才勉强恢复状态。

    离开房间后,他掏出个人终端回复周遥,以约定好的暗号。

    ……

    哥哥离开时没有痛苦。该不该、该如何将这个信息转达给叔叔呢?周遥熄灭终端,看向起居室。第十期直播被中断后,周舟独自一人在书房里坐了很长时间,等他走出来时,他已经焕然一新了。

    周遥觉得他仿佛已经对任映真杀死周迢这件事释怀了,当然、不是说他就完全原谅了任映真。

    周舟先生现在把自己从丧子之痛里整个儿拔了出来,第十期直播像一把钥匙开了他心中最沉重的锁。他反而激发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岁月刻痕不掩身姿挺拔,五十岁正是该拼搏的年纪,他失去了一个儿子,但他能帮助避免更多类似的悲剧发生。

    周舟先生是一位法律从业者,受害者父亲(严格来说他怎么不算任映真的父亲,而任映真又怎么不算广义上的意识投射技术的受害者呢)的社会身份具有相当的新闻性,可以帮助他做很多事情。

    他的第一个目标就是推动立法修正案,或至少是一项强有力的政策倡议。这倒是他从“林悦”身上得到的启发。他们应让经过严格伦理审查、具备专业资质的心灵系异能者参与评估格欧费茵的社会再融入计划,因为显然、“林悦”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教训,也从未进行任何悔改。“她”的回归,本身就是系统的一次重大失败。

    人们一开始不这么做是为了防止异能力者过度参与司法体系,是出于防止权力滥用、保障程序公正的考量。而现在、很可能有必要开始这么做了。意识投射技术的出现和其导致的悲剧也表明了现在已经出现了他们无法用法律去处理的,完全在人类预料之外的问题。

    这条路他会走得很艰难,他知道会触及很多关于个人隐私和能力使用的争议。但周舟相信,在巨大的公共利益面前,建立一道更可靠、适应新时代的防火墙是必要的。在这一生里,他还能为他过世的妻子、死去的孩子们,这还在发展的社会再做一些事情。

    ……

    人造天体现在都很难照亮任现林的脸。任今也支着下巴看他老爹,心想再发会怒,他爹这能源强劲得该和他大哥一样去干点维护国家安全的工作,人到老年,居然吊死在了财政这棵歪脖子树上。

    任意恒在一旁不说话。

    这家没他迟早得散,父亲沉迷权术和家庭颜面,二弟任性妄为,词典里就没“大局”一说,任映真呢,不提也罢。他是不会说早前他以为任映真是货真价实的无能力者时,是经常想把他和任今也的脑子换一换的。

    这几天听父亲讲白养了那小混蛋二十多年听得他耳朵生茧。任现林表达了就当任家从此没这个儿子的坚决态度。

    任意恒眼角余光一撇,就知道任今也心里想的是“你本来也当没有这个儿子啊?”,连忙踩了弟弟一脚,让他赶紧把脸上的字收回去。

    “你们两个打起十二分精神,审查组很快就会进驻你们单位,那群AI和议会的那帮人正愁抓不到把柄,尤其是第十期里……那副不成体统的样子!”他提到都觉得难以启齿,最终只是厌恶地挥了挥手。

    说完,任现林拂袖而去。

    门一关上,任今也就嗤笑出声,随手把杯子扔在茶几上,又在亲哥杀人目光的注视下撇撇嘴摆正了:“至于吗?就让他们查去呗,反正我们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他们要能凭空编出来,也算他们有本事。什么证据都查不出来的,我们权当停薪留职不就好了,正好、我都多少年没放过长假了,可以出去旅个游什么的。”

    任意恒看他这副“能奈我何”的样子,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

    现有的法律确实无法惩罚未遂的思想和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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